零喻‧凝語

貳拾捌、

三個月後，東帝大醫院每周術前會議上，無論經過多少次挫敗總能捲土重來的蛭間重勝繃著一張臉，心不甘情不願地向外科團隊介紹這次的重大手術主刀醫人選。

"進來吧。"

會議廳大門打開，那一陣讓許多人內心都曾蒙上陰影的高跟鞋聲音，令在座許多醫師不禁挺直了腰背，尤其是加地秀樹，心裡那是一個苦字。

城之內博美帶著淺淺的笑容跟在大門未知子身後走進會議室。

貳拾柒、

原來告白之後，心境會如此輕鬆。

那是放下了所有的緊張和擔心、在得到大門未知子一個久違的擁抱之後感受到的安定。

在聽見自己那句想念之後，城之內博美內心的忐忑升到了最高點，不過幾秒鐘的停頓，對城之內博美卻像是過了幾個小時之久，直到她落進大門未知子的擁抱，才真切地意識到她是真的找回了眼前這個在無數個夜晚讓人牽腸掛肚的女人。

貳拾陸、

"城之內醫生，這位是大門..."

稍早打算帶城之內博美熟悉環境的小姐，介紹詞還沒說完便瞥見城之內博美伸手牽住身旁大門未知子的手，一時間所有話語都梗著沒辦法說完，這是舊識還是有其他意思...

"我們是舊識，勞煩妳了，謝謝。"

貳拾伍、

城之內博美自手術結束後便一直在尋找大門未知子，簡單用過晚餐，本以為會在晚餐時間遇見，卻始終沒有見到人影。

"城之內醫生，要跟妳說聲抱歉，因為宿舍不夠，可能要請妳與大門醫生同房。"

大門醫生？

貳拾肆、

"博美妳要不要跟我去倫敦走走？"

一年前，在機場的觀景台上，長谷川百井向城之內博美提出了邀請，邀請城之內博美和自己一起遠走英國，當然還是以一個自由醫生的身份，只是當時的城之內博美沒有想到神原晶有何等能耐，就連英國倫敦的市立醫院都能搞定，幫自己爭取到一席麻醉醫的位置。

當時的她陷入了一股悲傷的氣息，工作之餘思緒一旦開始閒置，那晚大門未知子喝醉的模樣和過分清晰的話語就會盤據腦海，揮之不去。

貳拾參、

"大門醫生，新來的醫療人員可能要跟您同房可以嗎？只剩下您那裏有空床了..."

"我沒差。"

新的一天開始，遠方槍砲聲再次響起，又是不得安寧的一天，大門未知子對於管事的人告知她將要有人與她共用宿舍這件事沒什麼興趣，這當下她還邊幫前些日子手術的患者拆線。

貳拾貳、

"我回來了！"

"小舞回來啦，晚飯快好了再等一下，妳百井阿姨也快到家了。"

"百井阿姨今天也忙到這麼晚嗎？"

貳拾壹、

"還會回來嗎？"

"不知道。"

機場，大門未知子一身簡單的行頭，一點也不像將要遠行的人，來與她道別的只有神原晶，打從一開始就不願讓城之內博美知道的班機時間，大門未知子倒是樂得輕鬆可以不用面對難分難捨的離別場面。

貳拾、

儀器警示音還在，病患陷入險境，加地秀樹和原守愣在原地無所適從，城之內博美讓護士準備輸液還有ATP，所有人默契一致都在等著大門未知子發號施令，那人始終看著同一個點沒有反應，城之內博美忍不住出聲了。

"未知子，這樣下去她會死的。"

手術室裡有人輕輕地倒抽了一口氣，這還是頭一次，城之內醫生喊了大門醫生的名字，一直以來城之內醫生對大門醫生用的都是尊稱，即使兩人再怎麼契合，也保持著相敬如賓的氛圍，如此親密的稱呼以前從沒聽見過。

拾玖、

"妳想過，我也有想要停靠的一天嗎？"

"博美妳對我來說很重要，真的很重要，重要到我想要把妳帶在身邊一輩子。"

"博美，只要妳開口，我就留下，留在妳和小舞身邊。"

拾捌、

震耳欲聾的音樂和靡爛的氣味充斥在黑暗的空間裡，長谷川百井繞過一層一層的人牆走向最裡面的吧台，遠遠她便看見那個孤傲的背影，沒有多想，跨步走了過去。

"我明天可是有重要的手術，妳這樣隨便把我找來不怕妳的麻醉醫誤會啊。"

吧檯離舞池隔了一點距離，音樂也沒那麼大聲，長谷川百井拉了旁邊的空位坐下，讓酒保上一杯和大門未知子一樣的酒。

拾柒、

"不過是遇見了博美妳，想停留了。"

那天晚上從手術室離開，聽見加地秀樹和原守的談話內容，城之內博美停下腳步，看著還在收拾的手術室，也許自己加快腳步就能碰上的人，她饒是不願意去打擾，直到長谷川百井走來在她身後，她問，她答，一切還是如迷霧般無法清晰。

這幾日沒再遇見大門未知子，平時去到醫介所就能見到的人，連著幾次讓城之內博美撲空，單親媽媽敏銳的第六感再次發揮了功用，也許那日早晨，她在她耳邊呢喃的答覆被聽見了。

拾陸、

"博美，只要妳開口，我就留下，留在妳和小舞身邊。"

從沒看過如此認真誠摯的大門未知子，從神情到語氣都是無懈可擊的真誠，城之內博美垂在身側的雙手不自覺握緊，她好想衝上去緊緊抱住那個人，她好想讓自己鬆懈下來去依靠那個人，可是...

叮鈴────

拾伍、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城之內博美還沒從方才的混亂中回神，大門未知子沉重有些凌亂的腳步隨著木製樓梯發出咿呀的聲響漸漸靠近，她坐在床邊，生命體徵有些浮動。

半個小時前神原晶從二樓拿了成套的睡衣還有隔天穿的外衣下來放到她手裡，催促著她去洗澡，等到她從浴室出來，客廳已經空無一人，大門未知子被扶到了二樓房間，靠著牆坐著，垂著腦袋搖頭晃腦的，明顯已經喝醉了。

拾肆、

"啊~晶叔你怎麼去那麼久！我都沒有酒可以喝了！"

明明才離開一個小時卻被責難了，神原晶沒打算放過大門未知子。

"一個外科醫生要是死於肝硬化那真的是可惜了。"

拾參、

於是，城之內博美踏進醫介所看到的便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大門未知子，還有站在旁邊滿臉為難的神原晶。

"晶叔這是...？"

還有不斷飄來的濃煙，估計有的肉都焦了。

拾貳、

"等等...長谷川醫生..."

城之內博美被拉著，一路試著掙脫未果，長谷川百井力氣大得驚人，把她拖到了走廊的盡頭才鬆了力道，回頭就是掛著一臉欠揍的笑，城之內博美差點沒忍住罵出聲。

"博美別激動，我是真的有重要的事需要跟妳商量。"

拾壹、

小舞才幾歲呢...

長大獨立也還要好幾年吧。

"麻醉醫，回報生命體徵。"

拾、

第一個讓大門未知子上心的人是長谷川百井，撇開神原晶如同父親一般的存在，她第一個真正在意且關心的人，是長谷川百井。

在戰地的醫療帳篷裡初次相遇，當時的長谷川百井正和主刀醫生爭執術式，大門未知子在隔壁帳篷忙完自己的手術，走出來看到神原晶掀著帳篷的一角在偷窺裡面的情況，從剛才就聽到的爭執聲吸引了大門未知子靠近。

"怎麼了？"

玖、

"妳真的和博美告白過？"

"真的啊，幹麼騙人。"

長谷川百井專注於洗碗的工作，神原晶抱著班凱西站在旁邊質問著，似乎是什麼不得了的新聞，神原晶異常認真著，看著自己徒弟一臉理所當然的模樣，內心喜憂參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