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玖、
"妳想過,我也有想要停靠的一天嗎?"
"博美妳對我來說很重要,真的很重要,重要到我想要把妳帶在身邊一輩子。"
"博美,只要妳開口,我就留下,留在妳和小舞身邊。"
最後那句話和夢境徹底重疊,城之內博美微不可聞的一顫,目光直直看向大門未知子,那彷彿映滿漫天星空的雙眼帶著靈動水光,滿是難以置信。
沒等得及城之內博美的回答,大門未知子已經走上前輕輕將城之內博美抱住,在城之內博美看不見的地方,大門未知子神情漸漸黯淡,眼神越發冷冽,她知道即使自己這樣明瞭地將心意訴說出口,城之內博美身上的禁錮也不會因為她而輕易解放。
"而妳不會的,博美,我都知道。"
她都明白的,世俗目光、房貸生計、養育小舞,太多的原因讓城之內博美沒辦法不顧一切,她能明白的。
所以她不怨,也不願讓城之內博美為難,早在她不顧一切要城之內博美活下去的那一刻她便明瞭,無論最後是否能牽住那雙手,只要城之內博美安好在這世上,不論她隻身去到世界的何處,她也只要她好好的。
最後,城之內博美終究是沒有給予大門未知子回應,終究沒有過渡。
最後,大門未知子鬆開了臂膀,放開了懷裡那想要擁抱一生的溫度。
最後,翱翔天際的鷹終究無法找到可以終生倚靠的棲地。
最後,寂寥孤獨的港灣終究還是等不到那艘靠岸的游船。
"敘利亞那邊聽說需要醫生。"
"嗯...就由晶叔安排吧。"
那天晚上,看著面無表情、彷彿許久以前為了長谷川百井的心思困擾著的大門未知子,神原晶忍不住提了離開的選擇,而大門未知子沒有一絲猶豫應允了。
洗手台前,大門未知子拿著肥皂仔細清理自己的手,心無旁鶩,長谷川百井走到旁邊一樣取出肥皂開始清潔動作,詭異的氣氛蔓延在空氣中。
"長谷川醫生,病患已經送到手術室完成麻醉。"
"知道了。"
小護士盡責地來報告,長谷川百井沒回頭只回了話,眼神透過鏡面折射一刻也不放過盯著大門未知子看,而後者只是專心地清理著自己指縫。
"學姊沒宿醉吧。"
"妳只需要確定自己是清醒的。"
"那妳清醒嗎?"
"什麼?"
大門未知子抬頭,從鏡中對上長谷川百井的視線,轉瞬便明瞭了這人話中有話,她選擇撇開目光不去面對,將手放到水龍頭下沖洗著。
長谷川百井都看見了,昨晚在街上發生的一切,她知道大門未知子受傷了,她看見城之內博美隱忍的無動於衷,她發現了這兩個人為了成全對方的未來紛紛選擇了退讓,在感情面前收起了自己的感性。
"又打算離開了吧?博美知道嗎?"
"跟妳沒有關係。"
"妳越是覺得跟我沒有關係,我越要讓妳感覺到我的存在。"
"為什麼要這麼做?"
"雲淡風輕、漂泊不定對妳來說到底有什麼意義?"
什麼意義?
她不曉得。
她只知道,她想停靠,卻沒有了真的能接納她的地方了。
"病患生命體徵一切正常。"
"那就開始吧,手術刀。"
長谷川百井接過刀子照著預先劃上的指示線切下,城之內博美移開盯著螢幕的視線看向不是站在熟悉的主刀醫位置上的大門未知子,心中五味雜陳。
到底她該怎麼做?
大門未知子那樣的人,說走就走,來去如風,自己又怎麼抓的住?
可就是抓不住,她也想伸手慰留。
但她如何能留住她?只要她開口嗎?
嘀───
儀器突然發出尖銳的警示音,拉回思緒已然飄遠的城之內博美的注意力,視線回到已經撐開的腔室,不斷下降的血壓和不斷冒出的血水,她看向長谷川百井,打算和主刀醫生確認下一個動作,要在和大門未知子搭檔的日子裡,她會讓護士先去準備心跳停止的藥物。
"浸潤情況比預先判斷的還要嚴重。"
被指名做第一助手卻被臨時改調第二助手的加地秀樹率先發話,手上抽吸的動作還在繼續,看向此次的主刀醫長谷川百井,眼角餘光卻是注意著陣前換上的第一助手大門未知子。
"真糟糕,該怎麼辦呢學姊?"
"欸?長谷川醫生是主刀醫,怎麼能問大門...第一助手怎麼辦!"
第三助手原守一樣率先發難,長谷川百井沒理會,儘管口罩遮去了大半張臉,任誰都能看出那面罩後面的笑容有多麼燦爛,尤其是那雙笑彎了的眉眼,所有人包括城之內博美都有些訝異。
所有目光都轉向了大門未知子,而她只是看著漸漸淹滿血水的腔室默不作聲。
長谷川百井無聲嘆氣,決定要下重手了。
"蛭間院長真是抱歉,我沒辦法繼續手術了,這個我做不來。"
說完,離開主刀的位置,摘下口罩脫下手套,長谷川百井逕自離開了手術室,留下面面相覷的眾人和氣到差點暈厥的蛭間重勝兀自在上頭破口大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