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率依著門牌號碼找來了徐知完的工作室,她有許久沒有來到這一帶活動,基本上她不太去人多的地方,這裡每到晚上便是車水馬龍、人聲鼎沸的鬧區,礙於她的工作性質和人格特質,她鮮少去到熱鬧的地方。
推開霧狀的玻璃門,只一眼她便看見了徐知完和吳光娜坐在沙發上聊天,四周牆上掛著許多畫作,暖色系的燈光照在其上柔化了視覺,尹率被這濃烈的藝術氣息感染的無所適從,進門後便有些拘束地站在門前望著徐知完。
"尹醫師?"
"這邊請坐吧,尹率。"
尹率?吳光娜疑惑,徐知完什麼時候跟人家醫生熟識到可以直呼名諱?
"不好意思打擾,我有事要和徐小姐說明。"
尹率對徐知完的稱呼相當疏遠,被邀請入座也是畢恭畢敬,而徐知完像沒事人一樣完全不予理會,也不打算讓她放輕鬆一些,好似尹率這樣的表現她早已習以為常。
脫掉了醫師白袍,尹率穿著寬大的落肩短袖上衣和深色牛仔褲顯得符合這個年紀許多,但左手前臂一條約莫十五公分的傷疤第一時間吸引了徐知完和吳光娜的目光。
"尹醫師妳的左手是受傷嗎?"
吳光娜發問的同時,徐知完起身去幫尹率泡咖啡,對方一雙丹鳳眼下的兩塊青紫明顯的嚇人,微微浮腫的眼皮可以想見尹率昨晚肯定睡得晚又沒足夠睡眠,今天一早又找來這裡,想必精神也是強撐著。
"我曾經出過一場車禍,幸好沒有傷到神經,還沒斷了我的外科夢。"
尹率回答道,徐知完背對著仔細聽進了尹率的每一字一句,聽到外科夢三個字時她將膠囊咖啡放進機器的動作停頓了一下,隨後又繼續動作。
"那真是感謝上帝。不過尹醫師妳這麼早過來這裡是有什麼事情嗎?"
"關於徐小姐的病情和治療方式,基於徐小姐的要求,我覺得我有義務向她說明清楚。"
"正好光娜也在這裡,妳一起告訴我們吧。"
徐知完將沖泡完成的咖啡放在尹率面前,回到自己位置坐下,尹率將昨晚教授的說法一字不漏轉達了,徐知完非常淡然,吳光娜則是第一次正是得知徐知完的完整病況,一時間不能言語。
"如果昨天妳告訴我的想要接受治療的意願是真心的,那麼這會是一個漫長的療程,妳可能需要..."
"妳只要告訴我,會陪我度過這整個療程就好。"
似乎有什麼變得怪異。
尹率有些訝異徐知完會對她這麼說,徐知完打斷了她的敘述,這是這幾次見面過程中她第一次見到徐知完打斷別人的話,尹率下意識摸了摸左手臂上的疤,這是她有顧慮時會有的小動作,而徐知完看見了,眉間微不可聞地皺了一下。
"徐知完小姐,妳為什麼突然這麼信任我?"
尹率不加思索地問。
吳光娜陪著徐知完去找老闆談關於留職停薪的事,送走尹率之後徐知完便馬不停蹄開始安排後續事項,包括自己那幅未完的畫作,她再也沒有靈感繼續創作下去,當著吳光娜的面就要撕毀那半成品被吳光娜擋下,堅持要留到她康復之後再來繼續,徐知完沒有堅持,但她明白自己已經丟失了當初創作的構想。
"不過,剛才尹醫師問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徐知完整理雜物的動作一愣,本想若無其事繼續收拾東西,無奈吳光娜像是開啟了什麼開關,像個偵探一樣開始了一連串無厘頭的推理。
"我一直覺得她看起來有點眼熟,妳說會不會是我們學校醫學院畢業的學生?那時候不是有一個傳聞嗎?我們同屆的醫學院高材生出了嚴重車禍,欸!那時候妳不是也跟醫學院的人熟悉嗎?沒有見過她嗎?"
"我沒有聽過這件事,或許妳比較了解事情原委?"
對於吳光娜的胡亂猜測徐知完一笑置之,沒打算理會對方的天馬行空。
人生在世,不會每一件事情都順遂如意。
更多的時候,緣分會讓人在不經意的當下被驚豔。
"既然妳不願意讓叔叔阿姨知道我就不會去說了,但是妳手術那天一定要通知我,我要去等妳。"
吳光娜如是說,徐知完也只有點頭答應的份。
尹率回到家立刻進了浴室沖澡,這幾日她的心緒似乎有些不穩定,過往那場車禍曾讓她失去了一些無形的東西,而最近的夢境或是突然浮現於腦海的畫面都像是車禍發生前的事件,那是她遺失的往昔,但總是片段又模糊,甚至連出現的人臉都沒辦法清晰的辨別,這對向來嚴格待己的尹率來說就像不可接受的汙點那般,讓她心不在焉。
還有徐知完。
幾次的會面中,徐知完對於治療的態度轉變太快,這也成功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稍早在工作室的最後幾句對話中,她感受到徐知完全然託付的信任,這並不在她的意料之內,更何況她並不是主治醫師,甚至連手術也許都輪不上自己做助手,排在她這個實習醫生前面的還有住院醫師和總醫師,無論如何徐知完該託付的對象都不應該是她。
"妳讓我感覺很安心,這個理由夠充分嗎?"
可以說是標準答案,當徐知完這麼回應她的最後一個問題時,尹率心裡想著。
她不願和自己說謊,她在徐知完身上找到了一股熟悉感,不知名的,她與徐知完素昧平生,她暫且將之歸類為和某個過去曾經熟識的人的相似感。
吹完頭髮,尹率倒頭一樣沾了床就立刻昏睡,而這次她沒再夢到之前類似的情境,這次出現的是完整且清晰的徐知完。
下班回到家的徐知完給自己簡單做了一頓晚餐,吃飽喝足後按慣例她先是洗澡再洗衣服,之後吹頭髮和敷臉同時進行,原本都會在十點左右進房的徐知完今天難得在書房待到了午夜才回到臥室就寢。
書房書桌上放著兩個信封,其中一封收件人寫著爸爸媽媽,另外一封則沒有屬名,沒有收件人的信封旁則是放著一只紙盒,紙盒裡放的是一張張老舊泛黃的相片。
徐知完回到臥室,從床頭拿出一個小禮盒,裡面放著兩枚大小一致的戒指。
乍看之下兩枚戒指沒有什麼不同,然而細細觀察,其中一枚的內緣有點點污漬,若再細究,那上頭沾染著的是乾涸的血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