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陸、
"博美,只要妳開口,我就留下,留在妳和小舞身邊。"
從沒看過如此認真誠摯的大門未知子,從神情到語氣都是無懈可擊的真誠,城之內博美垂在身側的雙手不自覺握緊,她好想衝上去緊緊抱住那個人,她好想讓自己鬆懈下來去依靠那個人,可是...
叮鈴────
"哦嗯..."
被不熟悉的鬧鈴驚醒,城之內博美睜大了眼睛,驚嚇的反應讓她感覺背上滲出了一層冷汗,感官知覺慢慢回到身體裡,渾身痠痛似乎示意著昨晚的一切是真實存在的,她轉頭看向窗邊桌上響個不停的鬧鐘,距離上班時間還有一個半小時,她暗自鬆了口氣,沒有睡過頭耽誤工作就好。
她不習慣大門未知子的床,又礙於床鋪大小有限,昨晚她幾乎是維持同一個姿勢一覺到天亮,身體的僵硬讓她連起身都有些困難,而最讓城之內博美感到困難的,是一手搭在她小腹上、頭枕在她手臂旁還熟睡著的大門未知子。
剛才那一切只是夢境,而這樣的夢她從沒做過。
是昨晚的事讓她夜有所夢?有點好笑,四十幾歲的人了,對於蜻蜓點水的一個吻還能心亂如麻、小鹿亂撞的又是什麼情形?
那句話,那個吻,再不懂的話她的情商恐怕就要被歸類到大門未知子那個等級了。
"妳問我如果有一天小舞可以獨立了,我願不願意跟妳走..."
"這是我的回答..."
大門未知子出現在她人生階段的轉捩點,離了婚失去了丈夫,在她決定就著生活的現況直到終老時,有什麼活力注入了她枯燥無味的日常,那是一股自由奔放的力量,溫熱了她對人生失去熱情的心。
和那人認識六年了,習慣了那人的自由來去,說走就走,說回來也從來沒過消息通知,起初她無法適應,從陌生人到最佳拍檔,不說那人對她的認可和指定,她何嘗又不是認定了那人的技術,才會那樣死心踏地的與那人並肩作戰。
但,她終究做不到自私,真到了坦誠的那一刻,她才發現自己無法自私。
若真的要她自私地將大門未知子留下,她做不到。
她怕,怕大門未知子後悔,怕自己又一次沉淪在情感裡無法自拔,怕失去自由的大門未知子會不快樂。
她是絕對做不到、也沒有那樣的機會成為像大門未知子那樣的人了。
也許這段感情來的太突然太莫名,也許該讓這樣的情思慢慢過去,也許一切都該回到最初、不曾相識的過去。
動作很輕,城之內博美側著身子,緩緩靠近大門未知子,輕輕在那人額上烙下一吻。
"我要的是安定,而妳要的是自由..."
"我寧願妳做翱翔天際的鷹,也不願做妳束縛的枷鎖。"
我想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妳,但是,對不起。
上午七點四十分,城之內博美整裝完畢離開醫介所,她不希望驚醒誰,也不希望此時有誰出來驚動她,也許該讓昨夜就這麼過去,遺忘。
然而城之內博美不曉得的是,在她起身離開的那刻,大門未知子悄悄睜開了眼,看著空去的床側失了溫,眼裡盡是冷漠,直到鬧鈴再次響起。
"小未,早餐要涼了,還不下來吃?"
神原晶在客廳喊著,平常大門未知子總要睡到踩點才起床吃早餐然後出門,一般差不多會在八點十分出現,現在已經二十分,再晚一點就得遲到了。
"接下來進行關腹,0.3縫合線。"
"是。"
太可怕了。
加地秀樹看著站在主刀醫位置的大門未知子,今天的第八台刀,仍舊維持在一個半小時內完成,不是沒見過惡魔之手,而是這雙惡魔之手今天更進化了。
以往需要三個小時以上的手術,在大門未知子手裡硬是縮減了將近一半的時間,這人彷彿發狠起來做手術,從早到晚幾乎都泡在了手術室,手術小組一批換過一批,沒換的只有主刀醫。
"手術結束。"
"大門醫生辛苦了。"
沒有得到回應,連慣性地在手術結束後、碰觸病人心臟位置的舉動也沒有,脫下手套口罩扔進回收桶走了出去,加地秀樹和原守都感覺到了不對勁。
"惡魔是怎麼了?心情不好?"
"對啊,再怎麼率性,大門醫生最注重的還是病人的狀況,怎麼變了?"
另一邊也才從手術中解脫的城之內博美經過大門未知子的手術室,冷不防注意力被加地秀樹和原守的對話內容牽了過去,她有些訝異,現在都已經晚上七點了,那人向來都是準時下班的,除非手術延誤。
大門未知子她...
"博美,怎麼呆站在這裡?"
後面跟來的是長谷川百井,她今天佛心地放過了她的手術小組,只接了三台手術,每一台卻都超過了三個小時。
"長谷川醫生,妳覺得,大門未知子這個人到底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