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喻‧凝語

貳拾壹、

"還會回來嗎？"

"不知道。"

機場，大門未知子一身簡單的行頭，一點也不像將要遠行的人，來與她道別的只有神原晶，打從一開始就不願讓城之內博美知道的班機時間，大門未知子倒是樂得輕鬆可以不用面對難分難捨的離別場面。

她不願城之內博美來送，她怕見了她，自己就不想走了。

大門未知子是幼稚的，分明四十幾歲的人了，面對感情的挫折還是選擇了逃跑這種方式來面對，她的心從城之內博美拒絕她那天開始便一直隱隱作痛，她不喜歡這樣的感覺，感受得到的疼痛讓她無所適從，她做不到雲淡風輕，就像神原晶說的那樣，當她遇上的是城之內博美，所有的一切她都做不到事不關己。

"我不在，去到那裏一切都要小心。"

"只是回到熟悉的地方，不用擔心我。"

"嗯...那博美她...妳也不用擔心，我會幫妳照看的。"

她沒有交代出口的事情，神原晶倒是很自動自發地替她說了出來，是啊，她最擔心的還是那個麻醉醫，她最想再見一面的麻醉醫，是她自己將人推開了，拉著神原晶一起瞞著自己出國的時間，就是不願再讓自己沉溺在不甘的情緒躊躇不前。

然而一向第六感神準的城之內博美，在耳聞東帝大醫院裡那些同事們的日常閒話後，大概猜出了大門未知子將要離開的時間，漸漸減少的手術，慢慢地在醫院裡不再遇見的身影，用好幾場手術的酬庸換到大門未知子的班機時間，城之內博美站在出境大廳角落，看著正在話別的師徒兩人。

她可以上前，給大門未知子一個擁抱，好好道別。

但她沒有，也許是大門未知子打算一聲不吭的離開讓她心裡也有了彆扭，原以為能好聚好散，最後還是在彼此心裡留下了疙瘩。

無論白天黑夜何時，那雙彷彿永遠倒映著星光的眼有著點點晶瑩，在無法看見之處，有雙手緊緊握著，似乎在竭力克制走上前去的衝動，將要失去什麼的恐懼和不安緊抓著脆弱的心防不放，似是再一秒就要擊潰所有，讓她奮不顧身去挽留。

城之內博美覺得心臟痠麻。

是不是不如不見，彼此比較自在？

也許她還是會像過去的日子一樣，默默地過生活，平靜地等待著孤獨的狼再次回到她身邊，但是這次她還會回來嗎？

畢竟有些事說破了就回不了頭了。

"妳就要站在這裡看著她離開嗎？"

不知道何時出現的長谷川百井站在城之內博美身後，眼神和城之內博美一樣投射在不遠處的師徒身上，語氣少了以往的輕浮，倒是多了幾分惋惜的沉重。

"既然不希望再見到，又何必違逆她的心意。"

"博美妳...就是太善解人意了。"

這句話說得有些曖昧，但長谷川百井真心沒有別的意思，就她對城之內博美的認識和感受，雖然個性是高傲了一些，但是確實太過細心照顧他人感受，以至於很多事情很多時候，只要一點點衝動就可以有完全不同的結果，而城之內博美從來都不會去打破那樣的平衡。

"是我傷了她的心，是我不夠勇敢。"

是我不願牽起她的手，告訴她我想陪她走過餘下人生的每個春夏秋冬。

"就像妳說的，學姊她不是笨蛋，她能理解的。"

此時再多的話語也已成徒勞，城之內博美看著大門未知子轉身準備離開的背影，有些浮躁的情緒最終是塵埃落定。

大門醫生，請保重，從今以後我的心將一直與妳同在。

走進出境入口的大門未知子停下腳步，回頭往外看了看。

她感覺到一股熟悉的氣息，是她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氣息，可她回頭，沒看到料想中的身影，她扯了扯嘴角，笑自己想見卻不敢見的矛盾，最後還是邁開留戀的腳步離去。

城之內醫生，請妳好好的，其它我別無所求。

"接下來打算？"

城之內博美接過長谷川百井遞過來的咖啡，送走大門未知子，長谷川邀請她到觀景台走走，一架一架起起落落的飛機看著讓人莫名療癒，想起這人悖逆了蛭間重勝的意志，應該也會得到相對應的代價，城之內博美忍不住問。

"日本是不能待了，蛭間老頭打算全面封殺我。"

"對...為什麼妳那天要中途中斷手術？那對妳來說明明就是可以處理的..."

想起那天的手術，城之內博美心裡有個猜測但不敢證實，她感覺長谷川百井是故意的，故意讓病人出血，然後藉機說做不來，讓主刀的位置落在大門未知子身上。

"我只是在想，妳們會不會因為手術時的默契，再對彼此的感情多留一點轉圜的餘地，不過現在看來似乎是我自作多情了。"

有些事情是勉強不來的。

城之內博美看著杯口竄出的騰騰熱氣不自覺恍神，這才剛送走大門未知子，她就已經忍不住開始想念了。

症狀要比前幾年來的嚴重許多啊。

"不過，日本也關不住妳吧，妳們真的很像，都是那樣無拘無束的。"

"妳也可以的，話說..."

長谷川百井站起來往玻璃圓桌上一坐，傾身靠近城之內博美，好看的眉眼擠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笑。

"博美妳要不要跟我去倫敦走走？"